在重庆的长江边上,有一片掩映在黄桷树下的老街区,一排排民居看似并不起眼,但只要爬上梯坎儿,走进街巷,浓厚的艺术气息便会扑面而来。闲话一则,黄桷坪的“桷”子正确读音同“绝”字,我一直叫它“角”,汗颜不已。黄桷坪老街依山傍水,漫步其中,感受着迎面吹来的凉凉江风,听着远处寺庙传来的阵阵钟声,便能深刻体会到古人所描绘的“为苦尘嚣远市廛,江送涛声傍枕悬”的美好景致。清乾隆元年,饱学鸿儒龙为霖倾心于黄桷坪绿树成荫的景致,从县城搬到了这里。龙为霖的山房就建在东街的古黄桷树下。观山听潮,自得一番优雅风月。入住的第一天,他就在家门口挂出一副对联:正心事道孤心事艺,智者乐水仁者乐山。横批:以为会友。然而,十几天过去,来来往往的乡亲们竟无一人在对联前驻足品评,更没有人能够与他交流探讨儒学中的道与艺。他主动问询之后才知道,老街虽然风景优美,但知书识礼的人却很少。龙为霖,巴县人,清代官员、诗人。为官时惩奸邪、均徭役、兴学设教,颇有惠政。后为飞语所中,去官,在鹤皋岩王坪山建九龙别墅,联络同好,留下无数佳篇。龙为霖是读书人出身,看到这种情况,内心十分焦急,这里“地灵”有了,“人杰”还有很大差距。为了开启一方文脉,龙为霖决定创办一座书院,宣讲仁义礼智信五常之道,教授礼乐射御书数六种技艺。乡亲们得知龙为霖的想法后,都非常支持,纷纷为书院建设投工投劳,捐赠钱粮。图为书院原址。书院建成后,附近的学生都慕名前来求学。川渝两地的重量级诗人,都慕名到这里,跟龙为霖交流、讲学。九龙书院建成后,老街上开始有了书声和琴声,巴蜀地区的诗人们在这里缔结了东川诗社,对清代诗坛产生了深远的影响。从此,“志于道,游于艺”的优雅情怀,开始在黄桷树的树荫下代代沿袭。黄桷坪的文人、手艺人越来越多,渐渐发展成为一处文化兴盛、手工业发达的街市。“志于道,游于艺”是孔子学术思想的一个核心。“志于道”就是我们立志要高远,要有形而上的追求;“游于艺”就是说你要掌握人类现有的知识体系,艺术养成于对道的向往,对德的体验,对仁爱之心的养成,都起到了非常关键的作用。时至今日,黄桷坪依然是诗家聚首之地,20世纪80年代,建设厂的工人们在这里发起了建设诗社,继承东川诗社的诗学主张,醉心于格律体新诗创作。三十多年来,建设诗社的工人们共发表诗词三万余首。开启一方文脉,传播一缕书香,正因为有了文化上的发展和延续,使得老街在历史上积淀出了厚重的底。直到今天,老街上的学校当中,孩子们仍然在唱诵着龙为霖的诗文,“斯土润载文脉”,正因这方水土所蕴含的浓厚学风,使得更多的人聚集到了这里,也为老街的发展带来了新的气象。